康振宇 律师：官为民之师。官素质低，民的素质怎么可能高？

早上经历了一场乌龙事件，兰州大学老师的课件做的不严谨，结果被误认为其立场有问题。幸好兰州大学声明发布及时，但也不是全无收获，那位老师说的所谓“一得九失”，实际上是一个名叫康振宇的律师所写，此人文章原链接已经找不到，原博客也无法搜索，但是在微博上还能看到此人的部分文章。

而本文则是其在2014年所写，转战微博之后，还特意把此文以长微博的形式保存了下来。

一 中国人的素质低在哪

每逢长假，国人素质就会被拎出来讨伐一番。这个十一，CCTV似乎对这个题目特别热衷，滚动播出，翻来覆去，仿佛唐僧。

官媒热炒这个题目，在我看来有别样的味道——因为中国人素质低，所以需要强力管制，所以一些别国的所谓先进经验比如民主法治之类的题目，不适合中国人云云。

必须承认，国人素质确实是低，这几乎是共识。随便找个人问问，大概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。有意思的是人们普遍认为中国人素质低，但却没人真心认为自己素质低。自我辩护，一个很有趣的心理学现象。

素质低，表现各异；如何提高，众说纷纭。就我个人来看，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个（就一个）核心的问题，能够把各种低素质的行为归咎到一个原因上。这样的话就能对症下药，真正改善；而不是发现了许多原因，提出各种对策，最终一事无成。

我认为，中国人素质低，归根到底是缺乏规则意识（契约精神）。

从旅游说起：从CCTV喜欢说的几种国人旅游低素质行为，插队，乱扔垃圾，随地吐痰，喂动物等。是这些人不懂得不应该做这些事吗？他们当然懂得。可是为什么知道这样做不对，可还做呢？缺乏规则意识。

再看中国式过马路。一样的，缺乏规则意识。

从中国式过马路向外发散，这种“一拥而上”的违法行为，在中国非常普遍。比方说大面积的造假，侵犯知识产权，地沟油，豆腐渣工程，贪腐受贿等等。人人的心理都是法不责众，侥幸自己不会被抓。政府部门也是一样，滥砍滥伐，破坏环境，大批量上马项目，制造鬼城。核心原因都是，缺乏规则意识。

中国人不团结，众所周知。为什么会这样？我们先来看能够让一群人团结的条件是什么，是有共同的目标，也就是规则；然后是大家坚持目标，不破坏规则。可中国人缺乏契约精神，特别容易反悔。所以说中国人在一起做生意特别不容易，常常中途散伙，撕破脸皮打得不可开交。

中国人奴性又怯懦，为什么？是因为缺乏法治。外交部姜瑜说得最形象，“不要法律当挡箭牌”。当一个人的工作，甚至是人身安全乃至生命，都会随时被威胁的时候，个人的尊严，就只能让位。

中国人喜欢找关系，而不是找规定，为什么？是因为人们看到，规规矩矩按照规则办事的人，相比找门路找关系的人，反而往往是吃亏。那么谁还会俺规则办事？

中国人缺乏独立思想，自由精神，为什么？在其他许多国家，世俗层面和精神层面隶属不同方面，所谓“凯撒的归凯撒，上帝的归上帝”。政府不能干涉大学，更不能干涉教会。可在中国，公权力打破这一规则。教育、宗教、媒体文艺通通服务于统治需要。人们还怎么去拥有独立的思想。

凡此种种。我认为都可以归咎于这一种原因——缺乏规则意识。这指的是人民，更是指政府。

二 为什么会缺乏规则意识

首先，从公权力层面。先说一个理论界讨论已久的题目：“是什么样的政府决定什么样的人民，还是什么样的人民决定什么样的政府”。这个讨论本身，如我片头说的CCTV炒作一样，我都隐隐觉得有阴谋论的味道。问题的答案在我看来再明显不过，当然是前者。最好的例子就是朝鲜韩国。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国家更相似的国民历史背景，可由于不同的政府，导致的两国不同的人民，其对比足以说明问题了。

在这个问题上，不管中国人，欧洲人，美国人，非洲人，阿拉伯人，都是这个答案。因为人性同一，人性永恒。正因为如此，才有“普世价值”这一说法。各国的人民，本质上都差不多。但是各国不同政府的管理，导致了各国人民迥然不同的素质。

回头说我国。中国的各级政府，就不喜欢遵守规则。我们的政府，奉行的是“结果决定论”。不夸张的说一句，政府为了达到目标，是不择手段。这包括不遵守自己制定的宪法和法律。官为民之师。官不遵守规则，还怎能要求民去遵守规则？

第二，从现实层面，如上面所说，当人们发现，不遵守规则，比遵守规则，成本更低，效益更大，守法者吃亏而违法者占便宜，那谁还遵守规则？就如同上面的插队、找关系、贪污受贿等等，都是这个道理。

第三，规则层面，我们的法律很多方面就不完善。就说旅游中发生的这些低素质的问题，《旅游法》本身写的就模糊。“旅游者在旅游活动中应当遵守社会公共秩序和社会公德，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、文化传统和宗教信仰，爱护旅游资源、保护生态环境，遵守旅游文明行为规范。”行为规范具体是什么，没有规定，这叫人如何遵守？

很多事情，比如旅游欺诈、假货、地沟油、环境污染侵权之类的，不是消费者不维权，而是维权成本太高，高到让人无法维权，而维权收益太低。这很显然我们的法律制定就有问题。结果就是变相保护了违法者。而如果像别国那样，惩罚性赔偿，236亿美元，违法者害怕打官司，还会有那么多违法的行为吗？当然不会。

第四，历史层面。中国人的素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低的？肯定不是古代。“人民普遍素质低”，和“文明古国”，这两个东西根本不可能共存。那是从什么时候？也就是从几十年前。承诺了很多东西，却全都不兑现，又随意更改，谁还会再信？又加上文革这种事情，砸烂公检法，打破一切既定规则，对一个国家的国民素质，都是举世惟一的空前灾难。导致我们至今以及今后很长时间，都会生活在文革余毒之中。

再比如反右派。先是鼓励献言献策，然后拿着名单抓人，还美其名曰“引蛇出洞”。恕我书读的少，如此无耻的事情，没见过第二件。

政府跟人民玩这套，人民的素质怎么可能高？

第五，信仰层面。中国人是缺乏信仰的。缺少精神层面的指引，缺少良心上的判断，人的素质怎么会不低？

三 危害

有人说当前中国正处盛世，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。我不知道这些人的书是怎么读的，也搞不懂他们的理论。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，以什么为标准？是那些高楼大厦、大富豪大国企吗？不是。欧洲的建筑普遍不高，日本的国民收入非常平均，但没有人会怀疑欧洲日本的文明程度。那么用什么来衡量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呢？借王国维的话，“大学者，非大屋之谓也，为大师之谓也”。一个国家的发展程度，与高楼大厦雕梁画栋关系不大，而全在于其国民的素质高低。国民素质最根本体现在哪？——规则意识。就好像二战之后的日本和德国，国家都被打得稀烂。却只用了20年的时间，都回到了世界经济的前几名，持续至今。为什么？——德国、日本，都是公认的最具规则意识的民族。

而中国呢。我丝毫没有那些歌颂盛世的学者的乐观，相反是非常悲观。用国民素质这个标准来衡量，中国文明近几十年来是全面倒退。在我看来当前中国非常危险。忘了是谁说的，国家的危局，一是“土崩”，一是“鱼烂”。全民缺乏规则意识，已几近鱼烂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国家与国民的抗风险能力非常羸弱。万一国际国内发生动荡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四 解决之道

胡适说过：“一个肮脏的国家，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空谈道德，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，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；反之，一个干净的国家，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、谈高尚，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，人人大公无私，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。”放在这很贴切。国民素质的根本，在于规则意识；而缺乏规则意识的根本，在政府不遵守规则。解决之道，就在于推动民主与法治，推动宪政，建设法治国家，建设诚信和契约社会。而法治国家的首要命题，就是政府守法。

2014 10 8 1:3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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